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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章 侠盗(6)

罪无可赦 形骸 9893 2022-10-10 12:15

  在这一瞬间,闫思弦和吴端都没能管理好自己的表情。

   吴端虽然早有心理准备,知道那必然是十分残酷的折磨,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,竟然会这般残酷。

   纪山枝继续道:“至于火烧……那是最后一步,他们以为我死透了,放火烧尸……谁能想到我的生命力那么强,我不仅活了下,还找到了保护自己的办法,更把害我的人逼得狗急跳墙,不惜跟警察鱼死网破来保命。

   据我所知,他们一个也没保住性命。那么多警察不会白死,那么大的爆炸,墨城老百姓需要一个交代。

   警察虽然笨了点,可真拼起命来,还是能办成事的。”

   “这么评价保护过你的警察,可不厚道。”闫思弦道。

   “实话实说。”

   闫思弦确定,此刻的纪山枝是真的在笑,揶揄的笑。

   吴端接过话头道:“是,最后他们的确死得很惨。

   两名主犯沿西南边境逃到邻国,以为出了国境,又到了一个时不时在边境对我国政府挑衅的小国,就安全了。

   结果政府层面正面施压,外交部态度也相当强硬。

   那小国往日仗着背后的靠山寻衅滋事,却也并不敢真的跟我们撕破脸,谁会甘心平白让人当枪使呢?弱小,没办法,虚与委蛇罢了。

   我们的态度一强硬,他们就软了下来,乖乖交了人。

   押解途中,那两名主犯还企图逃跑,当场击毙。

   究竟是逃跑击毙,还是发生了其它更加大快人心的事,没人知道。反正最后人死了,了解真相的只有那么几位高层,连赵局都不清楚其中细节。”

   纪山枝点头,“看来赵局跟我们说的是同一个版本。”

   “您觉得有不同版本?”吴端问道。

   “谁知道,那只老狐狸。”

   这一点倒是颇能跟闫思弦产生共鸣。

   “言归正传吧,”闫思弦伸手敲了一下桌上的证物袋,“关于这个专门盗窃TG,只盗窃现金的贼,你有什么想法?”

   “很聪明。”

   仅三个字,纪山枝没了下文。

   “就这样?”

   闫思弦虽然在追问,却一点都不着急。

   “就这样。”

   纪山枝的独眼盯着闫思弦,他知道闫思弦还有底牌。

   “这样的作案手法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。”

   果然,闫思弦说了下去。

   “谁?”

   “你的搭档,或者说助手――当然,称呼不重要,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。”

   纪山枝独眼的瞳孔骤然放大。

   吴端也诧异地看向闫思弦。闫思弦冲吴端挑了一下眉,有些得意。

   “你的故事里缺了个人啊。”闫思弦道:“除了那些折磨你的恶鬼――甚至他们都不是最重要的――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把你出卖给恶鬼,陷害你的人吗?

   自始至终那个人都没出场,无论是当年参与过那起案件的警察的讲述中,还是你本人这里,都不曾提起这样一号人物,为什么?”

   说出推论令闫思弦十分畅快,他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,又给自己添了一杯,并随手给其余两人续上热茶。

   闫思弦继续道:“当然,你可以说那人选中你不过因为你在道上的名声,你其实是被名声所害。

   如果是这样,就不必刻意抹去那个人的存在了,相反,在你的复仇中,他应该是浓墨重彩的一笔。为什么要隐瞒?”

   “有意思。”纪山枝又拍了一下拳头,“你觉得我认识他?”

   “不仅认识,就如我之前说的,他是你偷窃时的助手、伙伴,他对你十分了解。

   正因为了解,才能让你有难言之隐,让你不能拿他怎么样。他手上还有你的把柄?还是说,即便是此刻他依然控制着你?”

   吴端一下坐直了,他只觉得仿佛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一双无形的眼睛盯着。

   他探身拉近与纪山枝的距离。用力过猛,撞在矮几上,使得自己和闫思弦面前茶杯里的茶水撒出了一些。

   闫思弦第一时间伸手拦住了他,怕他扯到伤口,因此他的袖口被茶水泼湿。见吴端并没有流露出痛苦的样子,他才松了手。

   “真的吗?”吴端情绪激动地追问道。

   纪山枝不答话,只是在第一时间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,动作快得任谁都不会认为他是个手有残疾的人。

   他不答话,吴端便又看向闫思弦。

   “躲在暗处的人之所以可怕,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手,可他也有弱点。”闫思弦道。

   “哦?”

   “既然他见不得光,那我就将他拖到阳光下,暴晒个几天,让他也难受一下。”

   “这主意不错。”纪山枝道,“如果真有这么一个躲在暗处的人,我倒是很乐意看看你的表演。”

   “不要紧,反正我不需要你承认。”

   闫思弦以不在意的态度宣告这轮谈话结束。

   纪山枝叹了口气,喃喃道:“都过去了……该报复的人早死了,我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……”

   “对了,说到这儿,我还有一个疑问。”闫思弦直接打断了他,“你这条命究竟是怎么捡回来的?

   按你的描述,他们烧你,丢弃你,然后你就出现在警方的视野中,受到了严密的保护……

   这中间也少了一段,你怎么就搭上警方的船了呢?

   那些魔鬼把你折磨得不成人样,那时的情景,我想,你恐怕连动一下都不能。

   一个只剩一口气的人,是怎么做到联络警方寻求庇护的呢?

   这显然不是你自己完成的,是谁救了你?是谁把你送到警方手上的呢?

   助手这种事可不是我凭空猜测的,这个故事里的漏洞和空白恰好需要一个人来补上。”

   “我明白了。”纪山枝指了指桌上的证物袋:“你带来的这个案子,你们怀疑的不是我,而是你假想的那个跟我有渊源的人。”

   “不是假想,是推理。”闫思弦纠正道。

   他伸手指了指纪山枝面前的茶杯。吴端和闫思弦的茶杯旁均有水渍,唯有纪山枝的茶杯旁干干净净。

   闫思弦老老实实道:“看到您的第一眼,我的确打消了怀疑的念头。完完全全打消了,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您的身体条件已经无法作案了。

   但人不可貌相,现在我倒觉得您的身手依然敏捷,至少与常人不相上下。”

   “借您吉言吧,但愿这能让我多活几天。”纪山枝道。

   纪山枝拿出打太极的态度来,他已经不去正面回答闫思弦的任何问题。

   闫思弦当然也明白,不可能简单粗暴地拿下纪山枝这样一个对手。

   今天的试探已经够多了,该说正事了。

   他看向吴端,意思是他已经问完了问题。吴端方从诧异中回过神来。

   “其实今天来,是有件事求您的。”说这话时,吴端红了脸。

   他实在不好意思,刚刚还伙同闫思弦试图拆穿别人,现在却又求人办事。哪有这样的道理?若换了他自己被人这样对待,恐怕早就下逐客令了。

   偏偏纪山枝一点儿不恼,只示意吴端继续说下去。

   “就是……关于开指纹锁,您怎么看?您有办法破解指纹锁吗?”

   “什么样的指纹锁?”

   吴端递上一张锁具名单,那是警方统计出来的被盗TG家里所用的锁具,详细记录了品牌及型号。

   纪山枝细细看过名单,“嗯”了一声。

   “怎么样?”

   “问题不大。”

   “哦?”

   “有一两处想不明白,你容我两天。”

   “那……过两天我再来看您。”

   “不好意思,净让你跑趟了。”

   “哪里哪里,是我麻烦您了,我该多来看看您的。”

   ……

   谈话的最后,氛围和谐得让人怀疑刚刚究竟有没有发生过试探和猜疑。就连闫思弦也是面露微笑,临走甚至还向纪山枝拱了拱手。

   待到两人上了车,闫思弦直接笑出了声。

   吴端瞪了他一眼,“你发什么神经病?”

   “有意思,这人真有意思,就是他那样子……可惜了……反正我觉得不虚此行。”

   “你倒是不虚,我虚,以后再见面我多尴尬。”

   “虚了你补补。”闫思弦一边看手机一边道:“就今儿吧,正好,貂儿和笑笑叫咱们吃饭。”

   “好啊,难得最近没什么恶性案件……”

   想到自己灵验了无数次的开光嘴,吴端的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干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,眼睛不安地四处瞅,仿佛在看有没有过路神仙听到他这话――阿弥陀佛,大冷天的您就别显灵了,走好不送。

   许是神灵听到了吴端的祈祷,回程的一路两人手机一直很安静,没有接到有案件的通知。

   中途,吴端要求跟闫思弦换换位置,由他开一会儿车。

   闫思弦:“你行吗?”

   吴端撸胳膊挽袖子,“行!”

   闫思弦:“不行别硬撑啊吴队,谁还没个不行的时候,我一点都没鄙视你真的……”

   吴端:我是谁?我在哪儿?这特么好像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……

   最终,两人还是在一处休息区域停车换了位置。

   受伤近两个月后,吴端再次摸上了方向盘。

   刚开始不免有点手生,吴端开得很小心,闫思弦也紧张地帮他看着路况。

   吴端便开他的玩笑:“闫少爷后悔了?”

   “可不是,我多惜命啊,你还不知道?”

   “可惜啊,来不及了。”

   闫思弦佯装叹气,“早知道应该多买几份保险。”

   吴端噗嗤一声乐了,“你还在乎那点保险金?”

   “话不能这么说,死么,机会就一次,当然不能白死,多少得赚点,苍蝇也是肉。”

   “我去。”吴端咂舌,“我特么这个礼拜都不想吃肉了。”

 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,吴端慢慢找到了驾驶的感觉。

   然后,他就超速了。

   “我刚是不是被拍下来了?”

   在路过一处交通探头后,吴端问闫思弦。

   “好像是。”闫思弦强忍住笑意道:“你还有几分儿?”

   “应该是12分满的吧,还没被扣过。”

   “那还行。”

   吴端好奇道:“你呢?今年违过章没?”

   “没,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青年。”

   ……

   两人回市局,接上貂芳和冯笑香后,在貂芳的指点下,来到了一家养生火锅店。

   四人翘了一会儿班,提前赶来吃午饭,这个时间段火锅店里的客人寥寥无几。

   落座后,貂芳对吴端道:“我前两天跟朋友在这儿约饭,觉得挺不错,一直想叫你们来尝尝……不过,看你最近被小闫养胖了一圈,不知道嘴是不是也跟着变刁了了……”

   吴端全程只听到“胖”这一个字,不禁流下两条宽面条眼泪。

   倒是闫思弦替他答道:“听说过这家店,新开的,网红,是吧?”

   “嗯嗯。”

   “墨城搞酒店餐饮的圈子就那么几个人,这家老板人挺讲究,店又是新开的,想来不会差。”

   合着表面没事人似的闫思弦已经提前做了功课,貂芳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吴端。

   该!你就该胖!

   只要闫副队的愧疚感一直在,你怕是别想瘦回来,变身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男指日可待。

   吴端领会到了貂芳目光中的深意,更加郁闷了。

   不能化悲愤为食量,绝对不能……克制克制……

   倒是冯笑香放下筷子问道:“是不是有什么案子?”

   “没啊。”

   “没有!”

   闫思弦和吴端反应一致。

   冯笑香“哦”了一声,不再说话,继续埋头吃东西。

   几分钟后,她再次放下筷子,狐疑道:“真没案子?”

   “真没啊……”

   “呵呵哈……”

   吴端觉得这样不行,便反问道:“二支队忙坏了吧?赵局不是说恶性案件暂时都交二支队那边吗?最近有什么新案件吗?”

   “闫队没跟你说?”

   这次,貂芳也狐疑起来。

   “我干嘛告诉他,让他干着急?”

   “你不告诉,他就不急了?”貂芳反问。

   不得不承认,两人低估貂芳和冯笑香了。本以为偷偷地查案不会被人发现,谁是还是被她们看出了端倪。太了解了,她们笃信吴端肯定是闲不住的。

   有时候,直觉这东西还是很准的。

   而且,这两人对破案的热情也不容小觑,貂芳还好,毕竟在市局法医科,墨城辖区范围内,包括下面的乡镇,总会报上来疑难的尸检、伤情鉴定工作,足以填满她的时间,让她无暇估计其它。

   冯笑香则不同,她现在隶属刑侦一支队,每天仅帮着同组刑警调一调监控,查一查嫌疑人信息,显然并不能满足她挑战疑难案件的欲望。

   无聊的冯笑香隐约觉得队长和副队在暗戳戳地搞事情。

   吴端挠了下后脑勺,“那什么……”

   感谢老天爷,有人给他解了围。

   就在几人边吃边聊时,一群手执棍棒的年轻人鱼贯而入。

   一进门,他们不由分说,对着收银台就是一番打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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